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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生活,很混。
一九九九年過了。慶祝了所謂的世紀末,邁入充滿希望的新世紀。我還依稀可以聽見英文老師用著感情豐富的音調,訴說著新世紀新希望和新世紀新目標的相對論。可惜,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兩千年而變的幸運。成績單出來,數學低空飛過,生物果然如期被當。暗戀的男生依舊女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只是怎麼換,也沒輪到我。
老實說,什麼新世紀新希望,我根本沒看到。
至於所謂的新世紀新目標。好像也只是口號。這群台灣人,依舊做著一年半前高中剛開始的事情,那就是每當中午,我們都會聚在一起。聊八卦,吃便當,詛咒老師。
小米和阿立學長對立;猴子學長還是天天在花群裡想樂;小馬持續堂堂課遲到。
什麼都沒有改變。
生活並沒有因為來到加拿大而變的多采多姿。而印象中的金髮碧眼帥哥,好吧,我承認,出現過,只是生活圈子不同。在走廊上打招呼,在教室內互相吐槽,心情好他們糾正我的英文發音,心情不好,他們嘲笑我的英文發音。
一切都很普通。
並沒有所謂的和樂融融,和異國艷遇。
就連寫小說的我,都無法勉強自己寫出一段什麼和高大雄壯威武的洋人來段甜不啦機的愛情夜未眠。
沒有幻想,死死的,平平的。
「我發誓,」門被猴子學長給踹開。「等我畢業,一定要燒了這些可惡的物理考卷洩憤。」花啦一聲,猴子學長把一疊考卷、報告散在桌上。臉上充滿著挫敗。
一看就知道考試被當,報告被打回來。
猴子學長氣的臉紅脖子粗,環繞著四周,想抓個訴苦的對象。
我慌忙想從後門溜出去,卻還是被他抓個正著。「洛心,你以後寧可不畢業,也絕對不要拿達令頓的課。知不知道!」
「欸…猴子哥……」我苦笑。這是這個禮拜來,他第四次抓著我警告。
就在我準備第五次告訴猴子學長我並沒有修物理這門課的時候,中午該登場的人都陸陸續續的走進來。
「猴子兄,把洛心放下來啦。跟你說多少遍了,她又不修物理。」首先是一臉嘻皮笑臉的小馬,只見他拎著便當盒,走進教室,順便把我從猴子學長手下救出。拉了個椅子讓我坐在他身後。
猴子哥滿眼血絲的哼了一聲,走回自己一攤白紙前,拿出紙筆開始重寫實驗報告。
小馬用腳踢踢我,背著猴子學長做了一張猴子鬼臉。
我忍著笑,踹了他一腳,示意他別再跟猴子學長過不去。
猴子學長是我們這一屆要畢業的兩個學長之一。其實他人很好,尤其對朋友。講笑話也很冷,沒事會開車載我們去買午餐。只是高中畢業考接近,在我們這群高二生還無法無天的時候,他已應被搞的有點神經錯亂。
「我不要吃壽司。」小米抱著書,一臉二五八萬走進來。
而果然,隨在後頭的是阿立學長。
「就只有壽司,不吃也得吃。」阿立學長冷若冰霜,拎著塑膠袋,沒得商量的樣子。
別誤會。
那兩人,是很曖昧的兄妹。
每天中午,都為了要吃什麼而搞的跟仇人一樣。唉,真是枉費阿立學長的每天洗手做羹湯。
「學長好。」我諂媚的問好,因為我喜歡吃壽司。
「洛心乖。這邊給妳。」阿立學長臉上的冰霜溶掉,露出一個笑容,把手上一小盒的壽司遞給我。我高興的像隻小狗,差點沒搖起尾巴。
打開盒子,塞了一個。還沒來的及吞下去,小米開口。
「洛心,妳喜歡,這邊都給妳。」說完她把整盤壽司推給我。
不過東西再還沒有送到我手上,又半路被阿立學長給推回去。只見他又板臉瞪了小米一眼。
小米喫聲,不情願的拿回壽司。
「猴子,你在寫報告?」阿立學長走過去瞄了一眼猴子學長的報告。
猴子哥沒抬頭,只是哼了一哼。
「跟我去櫃子,你那些題目我上學期寫過。可以借你筆記抄。」
猴子哥抬眼,露出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兩個學長就這樣離開這間小教室。
過沒幾秒,小米突然也跟著站起來,捧著只吃了一個的壽司盒,往門邊走去。
「妳要去哪裡?」我滿足的吃了最後一個壽司,好奇的問。
「把這些,」她挑眉指了指盒子裡的壽司。「分送給外面的人。還是說,妳要?」說完,她還真的走過來就要把壽司倒給我。
我趕忙拼命搖頭。「不、不用了!」開玩笑,給阿立學長知道我吃了他寶貝妹妹的午餐還得了?
小米看我拒絕,也沒多說什麼,跟著離開教室。
整間教室,又只剩下我和小馬。我斜眼看小馬翹著腳,喝著六百西西的可樂。而他,也剛好斜眼看我。
「看什麼看?」我搶了他的可樂。
其實這裡的人,就屬於我跟小馬最熟。小馬大我一歲,卻跟我同年級,我們幾乎從高一開始就每堂課同班。雖然說在加拿大對學長學姊沒有台灣那樣微微是從的尊敬,但是每次看到趕報告搞到目漏凶光的兩個學長,我還是都會安分守己的不去打擾他們。
至於小米。
小我一屆,人又比較冷漠。每次我跟她說話,說十句,她只會回我一個字。
久而久之,我看到她,只會傻笑,該怎麼開話題都忘了。
也許有人會懷疑。學校這麼大,難道就只有這些朋友。
當然不。
朋友是有一堆。但是好的,就只有這幾個。何況,看看,我所謂的『好』的關係都已經這麼生疏,何況是那些不好的?
走廊上傳來兩三個英文老師交談的聲音。霎時,本來還和我談笑風生的小馬臉色一變,站起身子,轉身就往後門烙跑,消失在門前時還不忘回頭:「放學老地方見。」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裡還拿著他的可樂,小馬就溜的不見人影。
「小馬不在這裡?」英文老師探頭進來。
我誠實的搖搖頭。小馬這傢伙還真是耳聽八面。才聞個聲,就知道要逃跑。
「好吧。洛心那妳幫我告訴他,他再遲到。我要罰他十篇莎士比亞的讀書心得。」英文老師眉頭深鎖。
「我會轉達的。」我笑的心虛。
送走了英文老師。教室又空當當只剩下我一個人。
「怎麼只剩妳?」小霧這時候轉進來。
我抬頭看她。「妳好慢哦,午休都快結束了。」
小霧聳聳肩。「我上一節考試,所以延遲了。我哥哩?」她尋問猴子哥的下落。
「跟阿立學長去拿筆記了。」
小霧點點頭。「好吧。那我去找他,有事跟她說。掰掰。」
我點點頭,跟小霧說了再見,又看了看手錶,離下堂課開始還有十分鐘。收拾一下,我也打算到校園裡晃晃。
這裡的高中制度,跟台灣的大學制度一樣。下堂我沒有選修課,因此空白。可以在學校裡頭晃來晃去。偶爾找到生物老師,還可以跟她打屁一下,順便偷窺一點下次考試的重點。
晃了幾圈學校,空當當的,大家幾乎都在上課。又轉了幾圈,我受不了太熱的暖氣空調,從小側門溜了出去。
才推開門,我眼睛一亮。
哇!
BMW雙門跑車耶。我抬腳正想衝過去摸摸那抬看起來價值非凡的跑車,可惜跨沒兩步,就停下來。
車子裡有人。
嗚,那我就不能染指一下跑車的美麗板金了。
所以我只好略嫌哀怨的望了那抬黑到發光的車子,又折回學校。
※ ※ ※
『我看到一台超帥的跑車唷。』最後一節課和小馬同班,我無聊的扔了一個紙條給他。
『什麼牌子?什麼顏色?』
『BMW,黑色的耶。』
不知道是不是跑車的價值讓小馬羨慕到丟了魂。整堂課下來,他幾乎沒在說話或者傳紙條。
等到下課鍾一響起,他就跟火車頭一樣火速的收好書包,一把拉起我,拼命的往外面衝。被他拉的顛顛倒倒,害我中途撞到人,把鉛筆盒裡頭的東西全部散了一地。
「小馬!你等一下啦!」我甩開小馬的手,趕忙蹲下來撿地上零零散散的東西。討厭,放學時候人最多,掉在地上的東西還有被踩爛的危險。
「洛心,又掉東西了。」阿立學長替我擋掉人群,也蹲下來幫我撿東西。
「哪有,都是小馬害的。」我拿起尺,指著小馬的鼻頭。
「自己笨,就不要遷拖別人。」猴子學長戲謔的聲音也傳過來。看他已經一掃中午的愁眉苦臉,又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討厭。早知道就教阿立學長不要把報告借他抄,不然他現在就沒那個閒暇來嘲笑我。
「小馬。你急著去哪裡?」阿立學長幫我把東西全部收到鉛筆盒,跟著我一起站起來,轉頭問小馬。
小馬訕笑。「嘿嘿,我欠夏飄雪幾塊日劇,要趕快還給他。」
「夏飄雪的東西你也敢欠?」阿立學長挑眉,質問。
「一下子之間就忘記了嘛。嘿嘿嘿…」小馬繼續訕笑。
「我看你死定了吧。那日劇都是他女朋友在看,這下你肯定要被扒皮了。」猴子學長甩了一下書包,一臉就是看戲的樣子。
「喂,我還存在!」我閃身進入三個人圍起來的小圈。「誰是夏飄雪?」
三個男人瞬間不說話,全部低頭看我。害我只能很辛苦的抬頭看他們。
我說話,學長們不回應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連小馬都不說話,就真的有點恐怖。
「妳…妳不認識夏飄雪?」還是小馬有良心,打破沉默。
我搖搖頭。
「妳不認識卡加利最……」小馬的話被阿立學長給堵住。
「不認識就算了。女生還是別跟他有太多交及。」阿立學長摸摸下巴,沉穩的說。
猴子學長就不一樣了。「拜託。洛心耶。夏飄雪又不是瞎子。」
然後三個男人一起大笑。
喂!我還存在!
我在心裡抗議,卻沒人理我。
後來夏飄雪到底是誰,我終於有個頭緒。
就是那個開著BMW雙門跑車的人。我記得那時候,小馬拿著一疊日劇,跟夏飄雪在車門前寒喧。我只是站在他身後傻笑。
沒辦法。太刺眼了。
我不是花痴,可是,那個夏飄雪還是太刺眼了。
「那我先走了。」夏飄雪把日劇傳給坐在車內的女孩子,又回頭禮貌的對小馬笑。
「不好意思,讓你跑來拿。」小馬搔搔頭。
夏飄雪笑了笑,「沒關係。只是Sherry想看。對了,妳女朋友?」夏先生揚了揚下巴,跳過小馬看著我。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急忙搖頭澄清。
「哦?」他又笑了笑。「妳好,我是夏飄雪。」說完,他伸手大手。
我楞了一下,雖然握手是這裡禮貌性的問候。我卻還是有點不習慣。「欸,我…我是洛心。你好。」他的大手握住我的。
而瞬間,再已經開始悶熱的五月天,我感受到一陣寒意。
他的手,好冷。
「小馬,那我先走了。」話說完,夏飄雪又長腳一跨進了車門。
看著他神氣拉風的跑車拐了左轉,消失在街道的底端。
「洛心。回魂了吧?早說吧,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
「最帥的男人?」我回頭呆問。
「對阿。不過人格不是很好就是了。」小馬聳了聳間。「那種男人就叫催花辣手,了解嗎?所以離他遠一點。不過說真的,咳,他大概也不會招惹妳。」
我斜眼看了小馬一眼。當然知道他在批評我得長相。
「喂。我就算沒美到曠世,也好得長的能看吧。被你說的像恐龍一樣。」
「呵。沒錯。」小馬接過我重達兩公斤的教科書。「可是在夏飄雪眼裡,妳比灰塵還難記住吧?」
「喂────」我火大的踹了小馬一腳。
「我實話,唉唷,實說啦。夏飄雪那種人只看外表的。」小馬被我踢的唉唉叫。
「好啦。管他的。我們去吃麥當勞。」學校附近有家麥當勞,好久沒去了。真想念他們的魚堡。
「小姐,妳幾歲了,都十八…」
「十七!我才十七!」我反駁。
「好啦,十七就十七…那麼愛計較。」
小馬囉哩囉唆,卻還是跟著我去了麥當勞。
那是個晴朗的星期四,美麗的夏天剛要來臨。
而十七歲的我,還抱著單純的心,跟著小馬在卡加利的大街小巷裡嘻笑著。
所謂的,無憂無慮,剛好是這個時候吧。不再是懵懵懂懂,卻也還沒瞧過這世界。乾淨的心,還是純的,染上了一點點色彩,卻只是美麗。
而那年,我記的,我還只是十七歲。
無憂無慮的十七歲。
雪花飄落下來時,就已注定要融化的
就像,我遇上你時,早已注定要別離
人不輕狂枉少年。
我不知道是誰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這句話要付出多大責任。
話,人人會說。
下場,卻不是人人可以接受。
回過頭來,才會發現,其實不輕狂也能是少年。
只是等到發現後悔的時候,通常都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
而,這就是成長。
我也曾經輕狂過,雖然,現在的我依然是少年。卻感覺,有一部份的我,在那輕狂的時候悄悄的與我分離。
而究竟是那一部份。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理清。
猴子學長和阿立學長畢業的那一年,我剛好高二結束。
擺脫掉達令頓的課,他高興得走路都彷彿在飛一樣。而為了慶祝,他選禮拜五那天在家開個烤肉盛會。
也不管我們有沒有空,一聲令下,大家都只能乖乖的三點出現在他家後院。
而我和小馬,不約而同的選擇翹課來赴約。
「我們只需要買汽水嗎?」我從琳琅滿目的汽水架上抱了兩罐大可樂。
「或者妳要買果汁也可以。」小馬接過那兩瓶大可樂放進了手推車,嚼著口香糖說。
「不是啦!」我又抱了一瓶七喜下來,「我是說,其他烤肉用的東西都不用買嗎?飲料好便宜哦,我覺得這樣對其他人來說,分擔太多了吧?」可樂一瓶一塊又八十七分。算算我身上的現金,可以買個五十瓶。
「飲料不只汽水…」小馬又抓了兩罐不知名的飲料,推著手推車,唧唧唧───的往收銀臺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後面,中途又抓了一包洋芋片丟進推車裡。「那還要買什麼?」
數了數汽水,一共五瓶兩公升的汽水。這樣應該灌的飽十個人吧?
結帳出來的數目不多,只有二十幾塊,我身手掏錢包,小馬卻比我更快一步的付了賬。我瞪了他一眼,每次都這樣,他都搶著付賬。
「別瞪。下次妳請我吃飯不就好了?」大包小包的拎走,只讓我拿那個輕兮兮的洋芋片。小馬邊走邊摸車鑰匙,邊摸還得小心不讓汽水摔到地上去。
真受不了這些男生。讓我幫忙拿一袋就會滅了他們男性的雄風嗎?
「你剛剛說還要買什麼?」走到小馬車前,我乖乖等他解開自動鎖,順便問他剛剛沒回答的問題。
「哦,酒啊。」把三大袋子塞進了後車箱,小馬順便也把我塞進了前座。「妳在這邊等我就好,我去買。」
「喂喂,我也要去!」我巴著車門,抗議。
小馬嘻嘻一笑,「還未滿十八歲的小女生有權利喝酒嗎?」然後自以為很帥的挑了眉,轉身就走。其實我很想告訴他,小馬,挑眉這種動作如果做的好,叫做帥;如果做不好,看起來很像顏面神經抽慉。而他比較接近後者。
沒過多久就小馬拎著兩大箱啤酒,後頭還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員,也拎著兩大箱酒跟在他後頭。大概看他是金主吧,一路跟他有說有笑的。
小馬打開後車箱把四箱啤酒塞了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怎麼感覺車子往下沉了一下。
「今晚有派對嗎?」金髮帥哥的工作人員巴著我的車窗對著我笑。
「呃,好…好像吧。」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我有點結巴。
「那玩的愉快吧!」說完,他離開車窗,笑的很燦爛,對我們揮揮手。
我有點讚嘆的看著他一頭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真是帥哥呀,早知道我也要進去買酒。」
「帥嗎?我看還好吧。」小馬放掉手剎車。「我覺得夏飄雪比較帥。」
夏飄雪?
老實說,聽到這名字的時候,我的腦袋停頓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不過等我想起那夏飄雪是小馬口中卡加利最帥的男人時,小馬的車子已經到了猴子學長的家門外。反正只是隨口一提,我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下去。
「哇靠。這麼多車,我停哪阿?」小馬看著猴子學長家外那四台把空地塞的滿滿的車搖頭。
「那裡好了。」我指了指阿立學長的吉普車後,「再過去跟他鄰居說一聲就好了。」
「那你先下車,叫他們來拿東西。」
我應了聲,趕忙跑下車去按門鈴。小馬的車子現在跟橫在馬路中間沒什麼兩樣,得在別人按喇叭之前把車上的東西給搬光。
門開了,探頭的是阿立學長。「洛心。怎麼跑的那麼喘,後頭有狗追嗎?」他笑的很輕鬆,這就是阿立學長。總是雲淡風輕的。
「學長,小馬拜託你們去他車上搬飲料。」
阿立學長視線跳過我,看了看小馬的違規暫停。「好,妳先進去。我叫人。」他摸摸我的頭,套上球鞋,又轉頭叫。「猴子,杰克,查理,出來搬東西。」
我鑽進屋子裡,三四個大男生則應聲的隨在阿立學長後面出去。
「小米。」看到坐在電腦前面的小米,我開口打招呼。
「妳來啦?」小米頭也不回,繼續看著電腦。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老實說,這種話不應該問坐在那邊閒閒的小米。應該去找別人才是,比如,現在一定在廚房忙著的小霧。
「有。」客套話還沒說完,小米又冰冷的開口。「小霧在廚房洗菜,妳可以去幫忙。」
我訕笑,轉身往廚房走去。猴子學長的家常常被他用來辦BBQ,大家都摸的彷彿自己家廚房那樣熟。順手摸了摸猴子學長的黑狗,果然在洗手台旁看見了埋在一堆菜中的小霧。
「小霧!」我高興的叫。
「欸,洛心妳來啦?」小霧轉身,端著一大盤醃肉,「這邊幫我拿去外面好不好?」
「嗯。」把肉端了出去,「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我看忙的不逸樂呼的小霧,趕忙再問。
「欸,幫我把這些生菜洗一洗好不好?阿立那個死八股的,說什麼吃完烤肉要吃點生菜才可以洗清肚子裡的油漬。媽的,不是我要說,西元幾年了,還有人這麼死變態。」小霧遞給我一大包生菜,碎碎念。
我笑了一笑,接過生菜挽起袖子開始洗菜。那就是典型的阿立學長。什麼事情的按部就班的,嚴嚴井井,彷彿是我們的一把尺般。不過也常做出讓我們哭笑不得的言論。比如有一次,向來只喝白開水的他,突然在一次麻油鍋以後開口要了一瓶可樂。正當大家都差點感動的噴淚的時候,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打開汽水,喝了兩口,然後正經的說:
「麻油鍋很油,喝可樂可以沖淡那油膩。」
鏘哩框啦,大家差點都從椅子上跌下來。
打開水龍頭,冷水花啦啦宣洩下來。雖然說已經六月初,這裡的水還是冷的可以。摸一摸,手都有點凍僵了。
把生菜一片片摘了下來,丟浸水槽,整要伸手下去洗菜的時候,小馬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廚房,他把我推開。「我洗就好,妳去幫忙別的。」
「你就一定要跟我搶啊?」我瞇了他一眼。
「水冷啊。等一下妳那雙作家的手凍僵了。」小馬有點笨拙的洗菜,一不小心,生菜就被他撕成兩半。
我暗暗嘆氣。算了,全被他撕光也好,等一下就不用切了。
「小馬,你那麼賢慧,我家馬桶順便也幫我洗一洗。」小霧拿著串到一半的串燒,指著小馬的背說。
「靠,妳是我誰阿,還幫你洗馬桶哩。」小馬繼續揉虐生菜,還不忘回嘴。
「那洛心是你誰啊?」剛好搬飲料進來的猴子學長馬上加入討論。
「你們別鬧了啦!」我推了一把猴子學長,考試考完,他又撤去那神聖威武的關公臉,變成了可以嘻鬧的三八猴子哥。
「妳哦,生在福中不知福。」猴子學長碰一聲放下兩箱啤酒。「好了,妳別在這干擾小馬洗菜,跟我出來生火。」猴子學長威武的拎住我的衣領,把我拎到外面去。
小馬回頭,欲言又止。
我猜,他八成是想說什麼:小心別燙傷之類的建設性話。
外片天晴氣朗,卡加利真是怪。前幾天下雨,冷到零度。才過兩天,氣溫又回升到二十幾度。不過好險,那場雨把空氣調節的濕濕涼涼的,配合著不算太大的太陽,真是適合烤肉的天氣。
「哇,天氣好棒呀───」我伸個大懶腰,「呀唷!誰打我?」下一秒,我抱著被木炭打中的頭哇哇大叫。
「洛心,妳少在那邊讚嘆天氣美好,過來生火。」猴子學長搬出烤肉架,往我身上丟了兩三個木炭,惹的我哇哇叫。
喂,我穿的是白衣服耶!
「猴子,你不要欺負洛心了。」阿立學長笑著走出來,我連忙像看到救星一樣躲到他身後。
「阿立學長,猴子哥用木炭丟我。」我控訴,全場能制住猴子哥的大概只有阿立學長。
「妳少在那邊告狀,再不過來,我把妳的頭塞進木炭裡面,妳信不信?」猴子哥把木炭丟進烤肉架裡面。
真是怪了。
他一個人邊說邊做,還要我幫什麼忙啊?不過想歸想,我還是認命的把地上的木炭撿起來,意思意思的遞給猴子哥,代表我有在幫忙。
阿立學長笑著拿出打火機,揉了一團報紙,點了火丟進烤肉架裡面。火緩緩的生起來。
我興奮的大叫。別說我大驚小怪,上次我們烤肉,生了三小時都沒看到一點火花,差點瘋掉。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精采的還在後面呢!」猴子哥又吐我槽,然後從身後拿出像汽油一樣的東西。
我臉上出現三條線,「猴子哥,你你你要幹嘛?」
猴子哥打開『汽油』蓋,「這才叫男人的生火法。」說完,他噗唧噗唧的往那已經燃燒起來的火中擠進了燃料。
轟─────────
火爆竄了起來,像要火燒房子一樣。
我吒舌,阿立學長搖頭,猴子哥則興奮的大吼。
小米這時候也把視線離開電腦,走出室外,一臉鄙夷的看著猴子手舞足蹈。
小馬和小霧則從窗戶探出頭。「哇考,你哥真可怕。」
「別理那個神經病。」小霧嘆氣。
而其他人也陸續的走到烤肉架旁邊,看著這可以叫消防車的大火。
猴子哥繼續噗唧噗唧的擠著燃料,火轟轟轟的旺燒著。
藍天,艷陽,看著熊熊的火。
我大笑了出來。「世界真美好呀!」
「無聊!」小米潑我冷水。
我無所謂,繼續發表我的感言。
暖暖的風吹過來,暑假,似乎要提前開始了!
※ ※ ※
其實烤肉這種東西,我們幾乎年年辦。不過,這次剛好遇上了兩個學長脫離苦海,所以情況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首先,除了肉比平常多以外,我們還多了一樣東西烤。
那就是考卷和報告。
沒錯。烤肉結束了以後,猴子學長突然從房間裡面抱出一箱的稿卷和報告,正當我們二丈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時候,猴子學長一臉氣憤的拿起一疊考卷。
「知道我的青春都在哪裡浪費掉了嗎?」拿著雞腿充當麥克風,猴子學長開始滔滔不絕。
大家一至有默契的搖頭,讓猴子學長繼續高談下去。
「我的青春,就浪費在達令頓的身上。」猴子學長悲痛的說著。「高中三年我念了五年,其中有四年的光陰都在她這死女人身上。知道嗎,我這一輩子還沒浪費這麼久時間在同一個女人身上。而現在,我解脫了。」說完,他把考卷丟進了熊熊烈火中,邊丟邊念念有辭。
後來小馬猜測他念的大概是大悲咒,往生經那一類的東西。
大家起鬨似的把考卷報告,到最後連教科書都往火堆裡丟,在場的人幾乎都受到達令頓的折磨,因此考卷雜的特別起勁。幸好達令頓老師不住在這一帶,不然看到這種舉國歡騰的場面,肯定氣到吐血。
連我這個跟畢業和達令頓都扯不上關係的人,都玩的很起勁。小馬更誇張了,興奮到跑回車上拿了他這學期的理化實驗報告,也起鬨似的往火裡丟。
「小馬!」我眼尖瞄到,趕忙伸手想去撈。開玩笑,他還沒畢業耶。
「沒關係啦!」小馬痞痞的一笑。「這科我已經過了,沒問題的。」小馬信誓旦旦的說著。
後來,聽說理化老師要全班把報告交回去當作總成績的評論之一,小馬差點沒跟老師下跪,才沒被當掉。那一陣子總看見小馬跟在理化老師前後,端茶送飯的好不認真。
我想,小馬如果早知道,就不會去燒報告了吧?
烤完肉,大家窩在客廳裡看猴子學長租回來的錄影帶。等到片子看完,大家都笑夠鬧夠以後,已經十點多了。
正當有人拿出撲克牌準備招集腳的時候,小馬大概是喝了一點酒,變的有點high,高興地站在客廳的桌子上。「我們去PUB跳舞慶祝好不好啊?」
我們的尺先生,阿立學長看了一眼鍾,破天荒的開口說:「可以啊。還不是很晚。」
「阿立,你開翹了哦?」猴子哥不可至信的看著阿立學長。
「畢業這種事,只發生一次。好好慶祝也好。」阿立學長微笑,說出非常有建設性的話。
大家被他正經的口氣笑的東倒西歪。
而我這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連忙舉手發問:「等一下。你們都滿十八了,可以進去。可是我還沒呀,小米也沒有。」我指了指在一旁一臉酷樣的小米還有無辜的自己。
「那家PUB我很熟,放心啦。不會檢查妳的ID的。」小馬跳下桌子,拿起車鑰匙。「那說走就走吧。」
「等一下。」阿立學長突然伸手拿走小馬的車鑰匙。「你們都喝酒了,就我開車吧。開一台車就好。」不愧是阿立學長,在瘋狂之餘不忘遵守國家守則。
「對哦。」小馬吐吐舌頭,乖乖的把鑰匙交給阿立學長。
而最後一群人吵吵鬧鬧的結論,就阿立學長,猴子哥,小霧,小米,小馬和我要去PUB,其他的人都選擇回家。